古代崂山道士轶事
古代崂山道士轶事
提起崂山道士,很多人首先想到的便是《聊斋志异》中那个不学无术、穿墙碰壁的“王生”,其实这种描写纯为小说家虚构,意在借道人之言行警示后人。历史上的崂山道士颇负盛名,其中不乏道术精深有大成者,仅被历代皇帝敕封的就有李哲玄、刘若拙、丘处机、刘处玄、刘志坚、徐复阳、张三丰、孙玄清、耿义兰、齐本守等十余位。“东海茫茫万里长,天水何处是扶桑。海船一去无消息,徐福当年赚始皇。”据史料记载,早在二千多年前的秦代,就有方士来崂山采炼“仙药”,登瀛村对面海中的徐福岛,相传即为徐福率三千童男女东渡集结之处。大诗人李白也曾来崂山寻道访仙,并留下了“我昔东海上,崂山餐紫霞。亲见安期生,食枣大如瓜”的诗句。诗中的“安期生”是古代有名的方士,据传他经常在崂山沿海的一些岛屿上活动。难怪连桀骜不羁、“天子呼来不上船”的大诗人李白,都产生了“愿随夫子天坛上,闲与仙人扫落花”的想法。明代黄宗昌《崂山志》中记载,有一位叫“乐正子长”的,不知何许人也,他在崂山遇到仙人,授以“巨胜赤散方”,服后长生不老,年逾一百八十岁时,仍面如童子,后入崂山深处不知所终。这些形形色色的修道者,不仅在崂山修成了正果,而且留下了不少的奇闻轶事。唐玄宗久慕崂山盛名,天宝年间先后派王旻、孙昙等术士来崂山为其采药炼丹,至今山中仍有刻石记载,他们曾经安营扎寨的那条深涧便被后人称作“采药谷”。据《新唐书·方技传》载:唐代宋州(今河南商丘)术士姜抚自言能通仙人不死术,隐居不出。开元末年(741),玄宗派太常卿韦绦祭拜名山,闻听姜抚已年逾百岁。韦绦知玄宗喜欢道术,遂将其荐至宫中。姜抚向皇帝进言“服常春藤可致长生。”当时民间因服酒渍藤者多致暴死,此事被玄宗身边人点破后,姜抚既惭愧又惊悸,遂请求前往崂山采炼仙药,借机逃出了洛阳,可见当时的崂山非常为修道之人所青睐。崂山东麓的太平宫为刘若拙所创建。刘若拙,宋代四川人,“寓居崂山,丹颜皓首,不自知其年,衣敝衣取掩形耳。(明黄宗昌《崂山志》语)”他于后唐同光二年自蜀来崂,先在太清宫东南的海边建一草庵,潜心修行。当时的崂山地区人烟稀少,虎狼成群,山民深受其害。刘若拙凭其过人的膂力和胆识,与虎狼奋勇搏杀,为民除害。山民感激非凡,联合赠与一匾,上书“驱虎狼庵”四个大字。后宋太祖闻其有道,遂招刘入京觐见,敕封为“华盖真人”,并敕建太平兴国院(即太平宫)令其居之。另建上清宫与太清宫作为其修真之所。刘若拙“冬夏不冠履,不炉不扇。一夕端坐而化,神色自若。至晚视之,只遗躯若蝉蜕。(周至元《崂山志》语)”他在崂山修行其间,闻名求道者甚众,得其精要者十余人。风尘侠道张三丰的故事随着武侠小说和影视的传播而广为人知,他是辽阳懿州人。“尝举茂才为博陵令,后弃家入道。龟形鹤骨,大耳圆睛,身长七尺,须髯如戟,寒暑惟一衲,时或卧雪中。人以张邋遢呼之。(周至元《崂山志》语)”一生中曾受过三位不同皇帝的敕封,这在道教历史上甚为罕见。明永乐初年,张三丰由云门山来到崂山,修炼传道之余,经常独自乘筏来往于沿海诸岛采药,现在的青岛市市花耐冬,就是由他从长门岩等海岛上挖来移栽于崂山山民家,后来才广为栽植的。他还是崂山武当派拳术的鼻祖,《太清宫志》中尊他为崂山道教祖师之一。张三丰的足迹遍布崂山各处,明霞洞上方有一个“玄真洞”,张三丰曾在其中修炼过,洞额上所刻的“重建玄真吸将乌兔口中吞”传为他的手迹。另外崂山头上的“张仙塔”,三标山西的“邋遢石”等均为他所留下的遗迹。“道名齐本守,功夫从未有。打坐二十年,用功下苦修。若问归何处?仙台闽苑游。”该诗为崂山名道齐本守羽化时所作。齐本守,字养真,号金辉,又号逍遥子,明代钱塘人,性静默,厌世俗,于万历年间随其师白不夜从山东寿光来到崂山,因酷爱先天庵的风光,遂留居于此,潜心修行。他在修行期间,多事劳苦,广行方便,“自食糠秕,供人米粮,同居道众,皆为钦感。”他21年如一日,采石伐木,修造不辍,亲手为先天庵增建殿宇3间及两廊配房,“其苦行人所不堪”。据说某次有位身患重病的老尼姑前来借宿,众道士因避嫌均不愿接纳,齐道人说老人亦有性命,哪有见死不救之理?遂将尼姑安置在自己房中,他自己则通宵在室外诵经打坐。黄宗昌《崂山志》中载:“后尼屡显异迹,山居者乃习知非凡人,寻亦不知其所往。壬戍春正月,道人忽语众曰:‘吾世缘已尽,将从此逝矣。’”齐本守“失踪”后,“羽众觅之八仙墩,则衲履在焉。墩之下汪洋东溟也,人谓道人水解云。”在这众多的得道者中,有一位“刘仙姑”颇有传奇色彩。刘仙姑名贞洁,字恒清,即墨马山东农家女。据说她9岁才开始说话,15岁尚不识字,“忽面壁断息而坐,遂默契道要。”明万历年间,慈宁太后派车马将其接入京城听其讲经,并赐号“慧觉禅师”。“后知世运当衰,归崂栖居铁佛涧。年七十,预示寂期,端坐而逝。(周至元《崂山志》语)”在隐遁崂山潜心修道者当中,有不少人曾锦衣玉食,身居高位。明代浙江举人丁本无,因不满奸相魏忠贤残害忠良,于天启年间弃家来崂山巨峰前麓的白云庵入道。家人追随而至,丁本无为表明心迹,攀上悬崖,让家人速回,若不依从他将跳崖而死,同时令其爱妾改嫁,可见其决心之坚。丁本无在崂山为道30年,经常躲进白云庵附近的“丫丫葫芦洞”中诵经著述,著作颇丰,羽化后葬于姑余山下。博州(今聊城)人刘志坚,道号云岩子,曾在元永昌王(即英王)府中掌管鹰坊,兼办外务,素有刘使臣之称。他于32岁那年抛弃高官厚禄,毅然弃家入道。后到华楼山结庐修行。当时的华楼山一带虎狼成群,别人劝他另选他地,刘志坚回答说:“与物无竞,何忧何惧?”传说他经常背对夕阳涧趺坐,“夜深昏极,忽坠涧下,竟无所损。”此事传开后,刘志坚被誉为神人,从此香火日盛。据说他自己预示,死时将“有声大震,有鹿来迎”,后果然声震鹿至,刘志坚“悠然而逝,容宛如生。”他用一首打油诗总结了自己的一生:“三十二上抛家计,纵横自在无拘系。来到崂山下死工,十年得个真力气。”明代黄宗昌在《崂山志》中提到:黄石宫中有位道术高超的崔道人,为避世人打扰,携其徒渡海隐于崂山南侧百余里远的古迹岛上,自耕自食,静心苦修。该岛因久无人迹,常为蟒穴。崔道人刚住下时,一连三天都有大蟒蛇来将头塞满窗户,瞪目怒视。崔道人对蟒蛇说:你如果与我有冤仇,尽可将我吃掉,若无冤仇,久居此何为?蟒蛇听后旋即隐去不再出现。此事传至山中,人皆云其道力之深厚。徐复阳是崂山道教鹤山派的创始人,入道前系一瞽者。他于一个风雪之夜来到崂山,欲拜崂山名道李灵仙为师。李灵仙知道凡瞽者之疾多为肝火太盛所致,为磨其性格,消其火气,遂将九枚铜钱随手丢入了山涧,告诉他说,何时将这九枚铜钱全部摸到,何时收他为徒。徐复阳自此无论寒暑摸钱不辍,“涧底多荆棘怪石,一年仅得三数,三年摸尽,功德圆满,双目忽明,飞升挂号。”据说他的这种诚心感动了天地,为防止刺伤他,连涧中的荆棘刺都倒钩生长。而李灵仙因道传废人,犯了天条,被判刀下飞升。时值即墨县要处斩犯人,李灵仙夜入囚牢,释囚自缚。“及斩,白气冲天,天鼓忽响,闻空中一人叫云:‘师傅快来!’”行刑者方知误斩了“神仙”。据说此事发生后,即墨县的犯人便只陪斩不问斩了。此事在清代马志泮《崂山逸笔》中有详细记载。乾隆年间崂山太平宫有一位叫刘精一的道士,“神凝洁而貌清癯。静修苦参,玄道悟解。年七十不火食。一日端坐化去,面目如生。(见周至元《崂山志》)”而清代即墨人王生本,号得一子,乾隆年间曾入太清宫为道士,后在白云洞旁筑室居之。“精医及堪舆,食五谷不去秕糠,服气御神,真阳内充。(见周至元《崂山志》)”他活到130岁时,须发皆返黑。“一日沐浴整襟,端坐而逝。”得道之士往往行为怪异。明末有位高士,“不知何许人也,亦不详其名字。貌颀而长,须发皆疏。”他于明亡后来到崂山,着黄冠道衣,喜饮酒,但一壶辄止,醉后则向南山嚎啕大哭,读书则唏嘘流涕。他自称李一壶,经常跟别人说:“吾当与野狼为缘。”后果然被狼咬死(一说自缢于僧舍)。他死后即墨人黄坪将其埋葬,并“时携一壶祭其墓”,后代文人多有诗文记述其事。除了正史中所载的这些修道有成者之外,一些明清的笔记体小说中对崂山道士也常有提及。在小说家的笔下,这些道士或道行高深,长生不老;或飞檐走壁,撒豆成兵,其神通之广大令人咋舌。清同治版《即墨县志》中记述了一位华楼宫道士,“失其名,形容丑怪,执樵苏之役。”时值高密张生在华楼宫中设馆授徒,某日,张为其徒讲授周易,道士在窗外聆听片刻,呼曰:“君所述皆俗说。”张生后来虚心拜师求教,得其精要,“遂以说《易》擅东方。”清王士禛《池北偶谈》“崂山道士”篇中除了也有相似记载外,还说张生某日购买了两头牛,因高密距崂山百余里,苦于无人往家牵送。正愁眉苦脸时,道士对他道:还是让我来想法给你送回家吧!说话间牛已不见。过了段时间张生回到高密,家人告诉他:某日某时有道人送二牛至。张生回忆了一下,道士送牛时正与他站在在一起交谈,自此得知道士非常人。《即墨县志》还记载了一位经常来往于上清宫的张姓道人,“貌似少壮”,但平常所言皆百年以上事。有次修庙需石灰数千斤,张道士来到一妇人家化缘,老妇以家贫推辞。张道士说:“汝家门前槐树旁有灰三千斤。”刨开一看,果如道士所言。问道人何知,张道士告诉他们:这些石灰是老妇的先祖当年建楼时所剩,当年掩埋时他曾见过,只是时间过去太久,他们的后人不知道罢了。清代王槭《秋灯丛话》“崂山道人”中讲述了莱郡李生学道的故事。李生在崂山读书,遇一道人,“轩轩霞举,若不食人间烟火者”,与之交谈后,李生顿生出世之念,表示愿拜道人为师。道人为试其诚心,让李生去山南庵中找他,途中,道人化作一体垂黄毛的裸形人向李生诉说自己学道的历程:“紫府仙都,渺然无迹。徒与鸟兽同群,木石为伍”。李生听后顿觉后悔。道人于是显回原形,告知其凡心未灭,不宜学道。但念其一片痴情,即授予却病延年之术,曰:“习此足矣。”李生依言而行,“年八十余,轻健如少壮”。有位叫王嘉禄的,是新城人士。他年龄很小时就来到崂山,遇见一位道士,授予他五禽之术,练习了一段时间后,遂以石块和松柏叶为食,渴了则饮涧中泉水。时间长了,浑身长满长毛。后因思念母亲回乡探视,吃了一段时间的平常食物后,体毛脱落,但仍然喜欢啖石。他只要拿起石块朝着阳光一照,便知道滋味如何。他母亲死后,王嘉禄重返崂山,不知所终。清代宣鼎在《夜雨秋灯录》中讲述了河北一个名叫冯铁丸的大侠,七十多岁时闻听东海崂山多神仙洞府,毅然前去寻访。他先来到下清宫,道士告诉他崂山有上清宫、中清宫和下清宫三座庙宇,学道要循序渐进,须先在下清宫修炼到能不食烟火之食时,才可进到中清宫,等在中清宫修炼至食气轻身时,便可进入上清宫深造,那时离得道升天也就不远了。但冯铁丸求道心切,不听劝阻独自进山。在“中清宫”,他见到一座由巨石雕凿而成的石屋,内有一位老僧在潜心打坐。石门关着,只留一道二指宽的缝隙。老僧告诉冯铁丸学道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,让他早点断了念头。但冯铁丸执意请老僧收他为徒,无奈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推开那扇石门,只好转道奔赴上清宫。然而一路青苔带露,悬崖陡峭,冯铁丸猴攀蚁行,先后与狗头豹、人头蛇相遇,九死一生,方才到达山顶,见到一毛发皆绿的人坐在那里垂钓。冯铁丸刚咳嗽了一声,即被那人用钓竿打入云雾之中,醒来时发现躺在了下清宫门外。经此变故后,冯铁丸不再急于求成,他在山间搭建茅屋住下,早晚焚香施礼,打坐吐纳。次年,冯铁丸云游四方,在浙江遇到一对神秘母女,被告知“越级而进,是学道的大忌”。在他们的指点下,冯铁丸回到崂山,仍住在下清宫内,每日跟随道人砍柴耕种、担水烧饭,过得悠闲自在。到了九十一岁那年的某日,冯铁丸突然与众道士道别,然后便笑着死去了,他的遗体被道士们封在石龛中。谁知过了三十年,有个打柴人看到冯铁丸穿着从前的衣服在山岗上奔跑如飞,道士们听说后将石龛打开,发现里面只有衣冠,这才知道冯铁丸早已羽化升仙了。在古代的崂山道士中,身怀绝技、深藏不露者大有人在。马龙图《崂山记》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上清宫中有位跛道人,因腿瘸貌丑,为众人所鄙夷,每天只能干一些砍柴担水的重活。某日,众道士正在欢宴,跛道人莽然闯入,受到众人揶揄,只给他一点残羹剩饭充饥。跛道人临走时答应回请大家。次日傍晚,跛道人将众人引入一室,见“窗璧几榻,无不明洁”,大家正诧异于庙中怎会有如此雅洁的地方时,美酒佳肴已摆满桌子,于是众道士推杯换盏,全都喝得酩酊大醉。等天明醒来,才发现原来是在庙中的厕所里面。大家知道被戏弄,待要找其算账,却发现跛道人已杳无踪迹……即墨有一韩某,瞒着家人偷偷到上清宫拜某道人为师,后被其父母找回拘于幽室。但不久韩某又寻机逃出随师云游,他经受住了师父幻化出的猛兽、烈焰、巨浪等数次考验,却在最后一刻凡心萌动,功亏一篑。其师念其诚心相随,便将水注入釜中,在旁边放上盘碗杯盏等器具让他随意取饮。但韩某早已心灰意冷,只是拿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几口。其师叹曰:“此玉液也,多饮之,可以伐毛洗髓。今吸此涓滴,仅能却病延年。我亦从此逝矣!”转瞬,韩某发现自己身处岩穴见,耳边惟闻松风涧泉……虽说出家人奉行的是潜心修行,不问世事,但也不乏忧国忧民之士,邹全阳便是其中的代表。邹全阳,荣成人,民国初年来到崂山白云洞出家,旋即离开,遍访名山大川,“云屐所至,遍于五岳”。他在外云游十五年后先是回到即墨武庙,当时该庙已近荒废,邹全阳四处募化,将其修建一新后,携徒重返白云洞主持庙事。此时的崂山饱受日寇铁蹄的践踏,邹全阳积极支持游击队的抗日活动,为其提供修理枪械的场所。民国三十一年(1943年),山下的王哥庄村遭到日机轰炸,民众死伤,房屋损毁。邹全阳顿生怜悯之心,见状即入城“募化衣百领,粮千斤”,赶赴该村救赈,并打算将山上的林木运到山下,帮助村民修建房屋。谁知次日日军进山扫荡,在白云洞发现了游击队存放的器械,遂逼问游击队的去向,邹全阳及道众宁死也不肯泄露机密,最终被日寇全部杀害。前人有诗叹曰:“天道实难问,善人竟不终。千秋伤过客,古洞明月中。”与邹全阳相似的还有唐宗煜。他于二十世纪初出任崂山蔚竹庵道长,1930年从崂山前往西安,在西安八仙庙主持庙事。当时正值日本入侵东北三省,唐宗煜积极支持杨虎城将军的抗日主张,组织起湖北武当山、江西龙虎山、北京白云观、辽宁千山、济宁长青观、崂山百福庵、即墨马山、灵山、青岛天后宫等各大庙宇的道士,于12月底民族英雄岳飞的祭日那天,在西安大雁塔前搭起仪门,由杨虎城将军亲自担任主祭官,唐宗煜主持有上百道士参加的道祭,演奏演唱了崂山道乐。当时参加集会的有数万人,此举极大地鼓舞了民众的抗日决心,一时传为佳话。